#Endeavour#The Last of the Aristocrats - CH1~2

这样的文风真的太棒了

Variation A莓:

Chapter 1


回忆无疑是人生中最困难的事,因为当你费尽心力拨开重重迷雾之后,看到的往往已经不是真相。对于侦探而言,这正是他们所需要克服的问题之一。而我所能回忆起关于我的好友侦探E的一切,无疑并非真相,却依旧不失其价值——笼统来说,无非是对当事人所造成影响的一个缩影罢了,而它价值几何,我自有论断之下,才可能向诸君和盘托出。


1969年的牛津的春天,即便下雨,对我来说也只剩下那个“最后一天”;因此要回忆起来并不困难,且远比我如今所在的艳阳天要阴冷得多。牛津,我站起来透过窗户就可以看得到那里,箭羽破空而过——那个人,如今他应该已经知道那里的一切。






我再次见到E,是他出狱后的1个月——没有任何征兆,E出现在某座庄园的对岸,当中隔着的是一片硕大的湖泊。那个临水的木屋没法让人不想起梭罗的瓦尔登湖,而他并没有自己的爱默生。这个孤高的贵族似乎天生就是为了隔绝人烟而生的,而他所热衷的事业,也与热闹的生活没有丝毫关系。


我跟随长官T的脚步追随到这里的时候是傍晚,他的家中并没有人,却也并没有锁门。在那座房子外的门廊,我做了如下的分析:独居,绝少打理,绝少出门,墙壁上有三处新修理的痕迹,以及他依旧在听歌剧。


隔着玻璃窗,看得到那只留声机依旧放在床边,在卡槽上放着的胶片上写着的单词是Arcadia。


“他现在就在对面的庄园里。”长官如此说道。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做出什么反应,所以没有做出反应。远处的辉煌倒映在湖泊里看上去一击即碎,就像牛津这座学者之城:对我来说,它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


而对E而言,这些无疑就是他理应拥有的。博物馆,图书馆,剧院,古迹,和E在一起走过它们的时候,它们就融入了E的影子里,成为一些亡魂——E的身上一直都留存这样一种敏感而让人不忍触碰的特质,仿佛所有的真相和证据会追随手的起落被收入掌中。在音乐厅里,我曾见过这样充满灵性的手势——当然,是和E一起,目的也并不单纯,因为在乐池里的其中一个提琴手,在十分钟后,如同预告所言猝不及防地丢下琴弦,失去生命。


在我和E成为同事之前,我就知道他的模样了。有一天在警局里,长官T指着一个坐在窗边的人道:


“这孩子,他可是从牛津毕业的。我们从来没来过学历这么高的警员呢。”


“怎么了?是那种不知死活的书呆子么?”


“你要这么说,的确是这样……”长官T说完就走开了。理想主义的高材生想做条子?我冷冷地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甚至可以说幼稚得可笑的年轻人。


“你叫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Morse."他回答道,并没有说完他的名字。


“DS Jakes.”然后我就离开了。那天的警局收到了一封古怪的信函,告诉我们1965年12月7日的晚上8点,某音乐厅将发生一起谋杀。而几个小时后,我就和E坐在了音乐厅里。他看起来颇为兴致勃勃,显然这是他所擅长的项目,而我则被冻成冰块的气氛束缚得浑身不自在,只想找个看着不舒服的对象出口发泄,于是扭过头。他的侧脸被来自乐池上方的灯光勾勒出一条并不锋利的轮廓,看起来会毫无作为。


O beware my lord, of jealousy.


It's the green-eyed monster, 


Which doth mock the meat it feeds on.


“什么?”


“奥赛罗,现在演奏的是奥赛罗。”他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和预告上说的一样。你刚才是在看我吗?”他用一种典型的高学历人士被冒犯后的警觉语气问我。


“我想——并没有。”


“噢。”


我并没有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准备入职的事,对于别人而言,眼下这种状态更大可能也就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三个月后,长官T带着他在警局里宣布:“这是我们新来的警员Morse。”依旧没有提及他的名字,然后走到我面前说道:“这是DS Jakes,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他点了下头,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认识,我知道办公室里有人向着这里投出玩味的眼神。




E在警局大约注定是塞巴斯蒂安式的人物,哪怕再缄口不言,把自己藏到影子里——毕竟找遍牛津,也不会有第二个条子有能力欣赏歌剧,并依靠这些对警察来说毫无用处的知识解决案件;后来有人开玩笑说,大概因为在牛津,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该去校内进修一下文学和音乐史知识,以便以后能应付那些脑子都被过于富裕的物质和精神生活惯得无所事事,最终只能去杀人泄愤的变态中产阶级人士。而那大概就是他的玩具熊吧。


因此在窗口看到那盘Arcadia的时候,我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安心的错觉。就像几个月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E明天就会准时来到警局,和我一起跟着长官T每天赶去新的犯罪现场。


明明在这种杂草丛生的水边生活,指不定哪一天就会突然掉到冰冷彻骨的湖泊里;在这种荒无人烟的丛林里,就算大喊也不会有人听得到。但这就是他所需要的,没人能够救他的境地。


“你打算说服他回来吗?”我问道。


长官点起了那只圆形烟斗,并没有说话,但我想他一定是这样想的。作为一手提拔他的人,在这个城市里,长官T无疑是现在最担心他的,而这一点,与E会怎么想并无关系。所以,没有问题。


“那我先走了。”我的嘴里突兀地蹦出了这样一句话,长官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走了?好吧。”他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默默抽起了烟斗。这是长官最大的美德之一,也是他能把保持和E的良好关系的秘诀。


我再次扫视了一眼就走下楼梯。远远能看到一个影子穿过丛林向这里走来,那个看起来步态微醺的人就是E无疑,他刚从对岸狂欢的舞会回来,那里似乎并没有想象那么适合他。我转身走上左侧的小道。不,你不需要为自己再做掩饰了,我低头对自己默念道。你不过是没有勇气邀请他回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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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E是个极难相处的人,起码在我看来,他那些所谓的癖好和坚持,时常和那些他所侦破的案件的犯人们并不相去甚远——捕捉同类的嗅觉会比较敏感,我一向这样这样解释——然而,在长官T那里看来,高材生的脑子当然比我们这些巡警出生的条子好得多。


说到E和条子这个词,总让人觉得别扭。E就像城堡里的灰姑娘,等着某一天某个王子慧眼识珠的降临,而我们则是一群小矮人。对这种动不动就会把案子想成连环杀人案或者无差别杀人的高材生,我最多能做的就是给他安排成堆的审讯来断绝他的妄想症——光他那只动脑子不动手的德行,警局里就有不少人看不惯。


然而眼下他和警局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有上流社会的同学邀请。虽然,简直是嘲笑一般——那里居然又出现了尸体。


切切实实的,今天早上办公室里说着。


“Morse又回警局了,这家伙可真是停职了也不消停啊。”


“是来查案?我还以为是来作证的。”


“是作证。”


“看起来一副想要查案的样子。完全没救了这人。”


对警局的所有人而言,E都是个尴尬人物——一方面有时不得不仰赖他的想法,另一方面,在基础行动上,他简直就是不合格。从没站过街的DC?光着一条就足够了。而且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来到长官T的办公室递交尸检报告。长官T最近少抽了烟,然而现在,他的办公室里正烟雾缭绕。


“昨晚……如何?”


“没怎样。他不回来。”


我看到他抿了抿嘴。


“猜到了。”


这些天,牛津基本上风平浪静。




这天晚上,我又独自一人来到那间水边小屋附近。依旧没有人,对岸依旧灯火通明。


我想起奥赛罗。事实上那是他入职后的第一桩大案,一个学过歌剧的疯子盘踞在牛津各大名胜古迹,所到之处几乎无所不及。


“正合你口味不是吗?”那天是圣乔治日,这时长官T从那扇木门后走了出来,通知我们,因为某些原因,需要潜入某音乐界的高级酒会。时间是晚上8点。我嘲笑着看着他。


“可我没有衬衣可以换了。”而他困惑的问题简直是十足的学生。


“我的办公桌下面有一件,你拿来穿吧。”随口一说,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E以突然被冒犯了的动作露出些许抱歉的表情——嫌弃借用别人的衣服,不能直说?我甩门走出了警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走到停车场。


十分钟后,他居然真的穿着那件衬衫走了出来。“刚才,不好意思。”他这样耸了耸肩说道。


“领子上的扣子没扣好,你是眼睛瞎了吗。”


他低头看了看,“噢。”


E动手笨手笨脚地开始扣领扣。


“看来以后还得守在你身边教你怎么穿衣服。我可不想做你保姆。”


然而他并没有继续说什么。我看着他理好了领口,起身说道:“走吧灰姑娘。晚会就要开始了。”


无需遮掩什么,那是我第一次不穿着警服参加那样的酒会。E拿着鸡尾酒杯对着我示意,他的手指蜿蜒在杯壁上像条藤蔓。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调整了下动作。然而说到底,没人注意到我们。那天的目标对象并没有出现,而最终沦为一次无所事事的站岗——事实上,这才是警察生涯的本质,防患于未然,而这正是E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现在的他一定正是摆着这样的姿势。那天晚上酒会上鸦雀无声,而他从头到尾都站在一边,怔怔地望着满屋富贵浮云。他一个人喃喃自语着说道:“我不喜欢这些。”


我突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只好起身离开。




然而眼下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处境。站在他河边小屋的屋檐下,空气开始逐渐变得潮湿,看起来似乎会下雨。我看到E再次向这里走来,仿佛昨日的重影,不是真实是幻象。他没有穿着昨天那样正式的西装,但依旧系着领结。


“Jakes?”


他灰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进来坐吗?”他跨一步走到我身后,“我……刚从对岸回来。”他听起来不知怎么好像说谎。


在黑暗里脚踢到各种各样的物件,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但是是灰色的。直到他扭开了单人沙发边上的那盏台灯,世界从灰色变成了昏黄。但并不暖和,空气里依旧弥漫着将要下雨般的潮湿气息。


坐在沙发上以后,E扯掉了脖子上的领结,递给了我一只玻璃杯。


“过得还不错嘛。”我注视着他这个动作。


“多谢。”他并没有像往常露出被冒犯的表情。一定是喝多了。


“噢——我还以为你是自己去调查去了。要是要休息的话我就先”


空气好像突然停住了,我意识到自己这句假话的拙劣的时候似乎为时已晚。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去查案?那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好奇心。不想知道。我只是去参加聚会。那里有我认识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毫无道理地发火——但至少是第一次对我。因为太过愤怒反而不知所措,我第一时间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我想到了一个动作,举起酒杯盖过眼睛,杯底除了浑浊的影子看不见任何情绪,没什么不能在这一片金黄色的液体里看不下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谢谢。”


我突然无法放下手里的杯子,好像几年来精心构筑的一条沟壑毫无征兆地突然被跨过了,而我那时候正在专心致志地喝酒,陌生的气息以极其暧昧的姿态扑面而来——其实,每一句话都没必要这么费劲,老老实实说就好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正以一种平静的端详的神色看着我的眼睛。


“过得还好吗?”


“……”


“不好?”


他没有回答,但表情并不好。


“我想也是。”


“所以你就过来了吗?”


“总有些东西该改变的。”


……


这是我能做到最大程度的让步,并且马上伴随着一口酒吞下了肚子。他没有说话,起身去打开了留声机,那些孤魂野鬼从黑色的胶盘爬到了喇叭里化作青烟,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他似乎毫不介意。


……


然后就是日常的谈话,句子之间的逻辑性存疑;事实上,简直就是为了打发不发出声音后的无尽的尴尬的沉默。动作,就是喝酒。喝完了,就该走了。


我站起身来,突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结尾。再见?


“我想还是说再见吧。”


最终我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


他站在沙发前拿着酒杯,抬起了头,眼神里闪烁着好奇的神色。


“好的,再见。”


“明天你会在警局看到我的。”他在我抬脚出门前说了这样一句,但没必要回头。一切回到正轨,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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